性學教授彭曉輝:“遞套教授”這帽子我戴定了(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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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彭曉輝,1957年出生于湖北武漢,華中師范大學性學教授,碩士生導師。受訪者供圖

  中國最具爭議的性學教授彭曉輝今年6月就要退休了。

  他擁有“中國性學會性教育專業(yè)委員會主任委員”“世界華人性學家協(xié)會副秘書長”等官方頭銜,但讓他走進大眾視野的卻是一系列爭議事件:高校演講完被稱為“遞套教授”、性文化節(jié)演講時“被潑糞”,等等。

  他不在乎外界的評價,甚至欣然接受被貼上的標簽:“遞套教授”“性學斗士”……在他眼里,侮辱他的舉動“反倒讓人們更多地去了解性學知識、關心性教育,是件好事”。

  除了教學,他還在網(wǎng)絡上為學生們解惑,甚至陪著意外懷孕的學生去醫(yī)院打胎。他這一輩子,都在努力為“性”脫敏。

  他說:“性教育是0到100歲的事情,一出生就需要開始進行,活到老,學到老。”

  “興趣愛好在這里”

  新京報:最早接觸性知識是什么時候?

  彭曉輝:我讀初中時擔任勞動委員,在安排女同學做事時,無意中說了“搞”字,這個字在當?shù)厥?ldquo;性交”的意思。女同學聽了后,哭了,罵我流氓。

  第二天,班主任找我談話,校長說不在全校作檢討就開除學籍。我就用毛主席著作里的“搞學習”、“搞工作”等詞給自己辯護,最后不了了之。當時我和媽媽說了,撲倒在她懷里哭泣,覺得受到了委屈。從那以后,我對“性”非常敏感。

  新京報:你什么時候開始主動學習性知識?

  彭曉輝:大學期間,解剖老師對同一器官有“生殖器官”和“性器官”兩種說法,當時我就覺得奇怪,但是老師沒有真正解答我的疑惑,加上初中時候的小插曲,就比別人更加好奇。

  那時我和其他同學一樣,對性也有一個基本的知識需求。我在學好醫(yī)學課程的同時,開始主動查性學的資料,結果就迷進去了,一發(fā)不可收拾,感覺自己進入了嶄新的知識海洋。

  新京報:當時國內(nèi)的性教育是怎樣的?

  彭曉輝:我上大學時根本沒有性教育,1994年中國性學會才成立,那個時候中國誰敢提出性教育???我也是靠自學,結婚時看過性知識手冊。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,我們開性學課程,當時是國內(nèi)開始做性教育的第一批人。

  新京報:你怎么想到要開設性學課程?

  彭曉輝:1987年,我成為華中師范大學的講師,有了開設選修課的資格。我對性學有研究,興趣愛好在這里,別人開不了這樣的選修課。1990年,國家教委、衛(wèi)生部等六部委出了規(guī)定,普通高校要在健康教育選修課里加上性健康教育的內(nèi)容,1992年我就申報了《性生物學》。

  新京報:開設時遇到過阻力嗎?

  彭曉輝:當時預見大學生可能不好意思選,學校是一路綠燈。我就私下做學生工作,先動員學生干部,再動員學生選,因為只有滿15人才可以開課,第一次就有40多人報名,第二學期人數(shù)就加倍了,后面再也沒有為人數(shù)擔心。

  “遞套教授”

  新京報:你在網(wǎng)上有一個外號叫“遞套教授”,這個稱呼是怎么來的?

  彭曉輝:2011年5月,我在一所大學開講座,談到了安全套的使用。我以自己2002年在瑞典訪學時了解的一種假設情況舉例,這個假設情況是指,如果女孩子一旦遇到強奸,在斗智斗勇逃無可逃時,隨身攜帶的安全套也是保障健康的最后一道屏障。我舉這個例子,是在講座上分析為什么可以使用安全套。后來媒體報道時,歪曲了我的原意,不明真相的網(wǎng)民就罵聲一片,稱我為“遞套教授”。

  新京報:后來反而接受了這個稱呼?

  彭曉輝:對,我就說這個很好啊,這個頭銜我愿意要,這個帽子我戴定了。這件事情過后,我就用這個頭銜發(fā)了幾篇微博,告訴大家安全套怎么使用。這個帽子給我戴著,人家一想到我,就知道“遞套教授”,然后就知道安全套可以起到安全和避孕的作用,那么,他就意識到要有負責任的安全性行為。

  我愿意接下這個稱呼,也是為了更好地去傳播安全套的知識。實際上,我把他們那種罵人的含義消解掉了。作為一般的性盲,他們覺得一個人和安全套聯(lián)系起來就是羞辱,我們專業(yè)人員怎么會覺得是羞辱,不可能的嘛!

  新京報:你曾提出一種說法:“中國99%的成人都是性盲”,現(xiàn)在還堅持這個結論嗎?

  彭曉輝:我當然堅持。這個結論說了幾年了,在我看來,性盲就是沒有在學校系統(tǒng)學習過性學知識的人。

  新京報:您認為什么時候開始進行性教育比較合適?

  彭曉輝:一出生就開始,性教育是0到100歲的事情,活到老,學到老。因為不同年齡會有不同的性需求,涉及不同的性困惑,是一生的學習。

  自愿、尊重、權益、無傷

  新京報:在“性”方面,找你求助的主要是哪些群體?

  彭曉輝:校內(nèi)外都有,不過主要是大學生。

  新京報:大學生的問題主要是什么?

  彭曉輝:男生提問最多的依次是:“自慰是否有害”“如何解決性需要而又不與規(guī)則相沖突”“性愉悅如何達成、性少數(shù)問題、男人該如何自立于社會”。

  女生則是:“如何在戀愛期間不發(fā)生性行為”“女生該如何向男生表白”“女性意識,性別平等,性技巧、婚姻、生育、家庭”。

  新京報:能否舉一個大學生來咨詢的例子?

  彭曉輝:最近就有一位大一女生來咨詢我,說她和男朋友平時會聊到將來發(fā)生性行為的場景,不知道該如何面對。

  我就告訴她“戀愛五部曲”,一是不輕易確定戀愛關系;二是約法三章,把能容忍的親昵接觸底線明白地告訴對方,共同遵守;

  三是巧妙回避,適時停止親密舉止,轉移雙方的注意力;四是有說“不”的權利,必要時明確拒絕;五是該分手時且分手,如果對方以不發(fā)生性行為就是不愛來要挾,自己考慮難以容忍,就要主動分手了。

  這個并非遵循“婚前守貞”,而是充分尊重自我的個體選擇權,是基于權利道德觀:自愿、尊重、權益、無傷。

  新京報:合適的性價值觀是怎樣的?

  彭曉輝:要遵循性權利道德觀,而不是某個群體或宗教的意識形態(tài)的價值觀。所謂性權利道德觀,是指:實質(zhì)性的性接觸一定是發(fā)生在成人之間,一定是自愿的,一定是私密的,一定是實質(zhì)上不傷害任何人的。我相信這個性權利道德觀,任何意識形態(tài)和宗教都應該遵守,因為它是性價值觀的最大公約數(shù)。

  新京報:怎么看待“約炮”現(xiàn)象?

  彭曉輝:我不能表示贊成與否,因為他們是成年人,這是他們的選擇,我沒有權利干涉,我只能提供專業(yè)的幫助意見,讓他們的利益最大化,降低安全風險。

  約炮的人一般都會要求戴安全套,尤其是對女生,至少要學會避孕。有女生和我說,無套不做。

  新京報:怎么預防熟人性侵?

  彭曉輝:對于熟人要保持合理的不信任。一定要有個設防,這就叫合理的不信任。

  女生和任何熟悉的男性最好是在半公開的環(huán)境中去交流。在封閉的環(huán)境,最好帶同伴,不要一個人。實在沒有人陪伴,且空間必須要密閉的話,那就需要采取巧妙的方法,隱晦告訴對方有人知道我在這。

  性教育難在“老大攔”

  新京報:你怎么看最近某高校講座中出現(xiàn)“女人最好的嫁妝是貞操”的說法?

  彭曉輝:禁錮的文化以宗教和禮教的旗號,企圖將人們拉回黑暗的“中世紀”。這種文化傳承恰是人類歷史中最有害的糟粕,不得不抵制!

  新京報:你覺得我國性教育現(xiàn)在存在的最大問題是什么?

  彭曉輝:性教育難,難在“老大攔”。性教育要想突破,但所在學校校長不通過,就一點辦法都沒有。等到“老大不攔”的時候,性教育才能取得根本性的突破。

  新京報:你在教師生涯中最自豪的事是什么?

  彭曉輝:我最自豪的事情是,上了25年的性學課程,超過25000名學生正式選了這門課并拿到學分。這比我在學術上取得的成就重要得多。

  新京報:性學課程還會繼續(xù)開設?

  彭曉輝:華師現(xiàn)在除了我以外,沒有人從事性學教育工作?!缎钥茖W概論》的課程目錄依然被放在生命科學學院全校通識課的目錄上,可以供教師主動承選,是否有教師承擔,拭目以待。

  新京報:退休后有什么打算?

  彭曉輝:我現(xiàn)在依然擔任一些社會學術的職位,其他的各種性知識講座也會繼續(xù)。我雖然已經(jīng)退休,但是性教育方面至少可以干到70歲。

關鍵詞: 教授 性學 帽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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